记你

七年了，七个春夏，七个秋冬。

七次生命的更替，七次时光的轮回。

      老屋前的槐花开了，白白的，嫩嫩的，一个个船舱似的花蕊纵情地吮吸雨露阳光，不经意间的盛放，却预兆春的离去。推开小院的门，暖风夹杂细沙吹来，迷了眼睛。石榴树无人打理，孤自在院落一角，斑驳的枝叶之间，依稀还有你的影子。屋里还是那几样陈设，抽屉里你用过的木梳还在，茶杯碗盏上却早已布满灰尘。望着床边你的照片，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，忽地，又忆起往昔岁月……

      你爱唠叨我，学校离家远，我又爱贪睡，每天你都叫我好几遍，劝着我把牙刷了，脸洗了，用你的木梳给我梳好头发，拉我去吃饭。我吃饭时爱动，你唠叨；我不喝汤只吃菜，你唠叨；我把油渍滴到衣服上，你唠叨。拿上书包要走了，你会习惯性的告诉我，注意路上的车，好好走路，放学早点回来，不准疯玩……你说的话，我都照做，父母从我两岁时就出去了，只有你疼我，护着我。但也有顽皮的时候，有时放学回来晚了，你一定会问我干嘛去了，和谁一起，那次在村头摘了根黄瓜，你硬是拉着我去跟人家道歉，回家把我的屁股打开了花，到晚上我哭了好久，和着泪水迷糊地睡去……

      如今再想起那些往事，只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。

      你爱干净，隔一段时间你都要整理杂物，从堂屋到厨房再到地窖，你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，偶尔让我过去帮忙，我总是干不下去，不一会儿又钻进门口沙堆里盖房子去了。院子里的野花草你一向不喜爱，是要连根拔去的，但是每次你都会留下开紫色小花的那个，还有手一碰果实就炸掉的那个，因为那些都是我最喜欢的，我喜欢的，你总是不忍除去。入夏，你会经常忙碌在菜地，给豆角、黄瓜起架子，给南瓜授粉，割草施肥浇水，竟没有一时清闲。

      也许，这就是勤劳吧，你面传心授给我的，我时刻不敢忘记。

      你喜欢做菜，尤其擅长做豆腐。临近傍晚，卖豆腐的会从门前经过，你用几斤豆子换得一捧两块豆腐，用纱布包好，急匆匆地捧进厨房。你把豆腐切成小块，在锅里倒上油，放进小葱花和豆腐一块炒，加上一勺子盐，一碗香喷喷的小葱炒豆腐就出锅了。就着你炒的豆腐，有时再加点过冬吃的酱豆子，一口气我能吃好几个馒头。我时常在想，为什么你能将如此平淡的食材做得如此美味？现在我知道，因为是你也只有是你做的。这些年，我吃过许多人做过的豆腐，有咸有淡，有麻有辣，却唯独没有你的味道。

      你不怕黑，以前三姨生病，你去照顾，晚上回来时要过好几个村子，可你连手电都不打，可能是你曾告诉我，月亮是最明朗的缘故吧。你也很大胆，夏天睡觉时有只老鼠钻进屋子，在电视上爬来爬去，我吓得直哭，你却一把将它抓在手里，扔到门外去了，你回来时，我看到你手上有了几道血印，你却不以为然，挤点牙膏在手上就去睡觉啦。我晚上不敢上厕所，你便陪着我，一直等我好了再回去。

      前几天，又梦到你了，梦到你来学校看我，在同学面前，我喊着奶奶，竟哭得像个孩子。记得从我上初一，就去县城上学去了，几个星期才能看见你一次，也就是初一那年，在这样的春日，你匆匆离开，竟没有和你说上半句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