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建国五十岁时蒙上了自己的眼睛,在我们看来,他获得了新生。六十岁时,他则用手捏住了一把黏土,让雕塑的历史获得了新的生命。 他曾经描述过这样一种人类境遇:相较于灵活的舌头,手是笨拙而沉默的。一旦眼睛开始退场,舌头就越发变得无能。黑暗中的人,只能凭借手的摸索才能努力向前。视觉总是在痛苦与狂喜之间,为享乐与迷惘所缠绕。手的稚拙却总能诞生出一种精确,无言的讲述它对世界更加本质的认识。 当然,“盲人”并非真的是一种“盲人”的经验,而是为了寻求一种“无限敞开的身体经验”。盲人意味着失明,意味着他的意识中是缺乏对物质、形式、光芒等一系列先天实在之物的概念的。“蒙眼”这一行为,只是暂时的取消了意识的惯性运动,取消了人对材料的天然感受。身体所积累的经验、逻辑与控制感,在这一“蒙”的过程中被彻底解放了出来。 隋建国的“盲人”,并非是为了强行制造一种尴尬的处境,而是在召唤人类肉身之上潜藏着的所有本能性的经验。这种本能,也并非天然存在,而是在无数遍的累积之后,最终在肉身上召唤出可以被称为本能的所有印记。 “无限敞开的身体经验”来自于肉身的时间感。它不同于意识所感知到的时间。它依赖于身体的神经反射、触觉感知等等所营造的“整体节奏”。这种节奏较之于意识与思维更加丰富,并且直面于经验及其积累。 恰如隋建国所言“盲人肖像就是黏土自己的肖像”,是一种“前图像的肖像”,是将肖像本身的生成过程还原出来,让黏土本身的质地成为祛除形式干扰的一种“去蔽”的能力。黏土这种“前现代”物质,在他的手中成为了一种寻找“雕塑家之本能”的过程——雕塑起源于想象,但也起源于手对泥的丰富感知。塑造之所以成立,是因为水在泥土中受阻,却同时用自身的粘滑性为泥土增加了流动的可能。手在塑造中的感受,是对水与时间、水与力的感受。艺术正是在这种想象与泥水的调和、纠缠、斗争、再调和中完成了它自身。
来自: 雅昌艺术网 ;庄付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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