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口述历史】农业院社区服务中心魅力《人·物》——宋增翔（三）

前言

一花一叶，一人一物，大时代的小人物，小人物的大时代，分享我的故事，记录欢笑忧愁。口述历史魅力《人·物》，是农业院社区服务中心以纪实的方式收集民间记忆，听百家讲述生命故事，促进文化自觉。

讲述人：宋增翔

访谈人：胡梦珂、常晓莹、王赛赛

整理人：王赛赛

拍照人：常晓莹

访谈时间：2017年3月9日

访谈地点：农业院社区宋增翔家中 

本期魅力人物简介

宋增翔，男，现年83岁。1934年3月出生于河南省新乡县。先后就职于新乡县公安局、焦作市专署公安处、河南省公安厅，1995年退休。

“干公安工作，特别是侦破案件，必须有一个严格的立场，必须严格的实事求是，一点都不能含糊，不能有主观臆断，一定要尊重事实，只有在深刻的调查研究的基础上，才能把案件办准，不然就可能办错案，冤枉人，出现冤假错案。这种事情不只现在，历史上也是这样。破案当中，尊重事实了，符合客观实际了，就能把罪犯抓住，稍微主管臆断，你就可能冤枉人，放纵罪犯，出现原则性错误。所以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原则。我在公安厅工作的几十年中，遇到过很多案件，这里我简单给你说几个。” 

张小巧被害案

案件发生在中牟县火车站附近。那时候火车道经常改道，大概是七几年的时候，火车道南边是一片沙滩，这片沙滩平时没有人在那里活动，后来有群众发现一些狗经常成群结队的去沙滩那里咬东西，咬一些破布片，七零八落的，再后来甚至扒拉出来一些骨头在那啃，群众也不明白怎么回事，刚开始以为是动物骨头，但有些群众看出来好像不是动物的骨头，于是到公安局报了案。公安局的人到那一看，经过调查，确认这的确不是动物的骨头，而是人骨。这就说明那个地方曾经有个死人，而且死亡的时间已经很久了，可这个人是怎么死的，又是怎么到的这里，却完全没有头绪。在这种情况下，中牟县公安局干部专门去那进行了现场勘察，然后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了公安厅。厅里接到报告以后派我和几个同事去了。到了现场，我们经过研究，基本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，但是当时也没有接到报告说哪里有人失踪了，所以尸体的源头在哪里还不清楚，并且由于发现不及时，狗已经把衣服撕了，骨头弄乱了，这就给破案造成了更大的阻力。这时，省公安厅已经组织人员准备侦破这起案件，所以，不管阻力多大，都要力争侦破这起案件。于是，我们就组织人员展开调查。怎么调查呢，这可是个头疼的事，摆在眼前的只有一些衣服碎片和不完整的骨头，其他任何信息也没有。经过分析研究，我们首先从现场的衣服碎片着手，先把这些衣服碎片收集起来，然后逐片进行拼接，结果发现这应该是一件女性的衣服，从而可以判断死者应该是名女性。然后，又根据衣服的花纹、针脚、经纬线、编制手法，派人到各个地方去走访调查，看有没有与之相符的衣服。并且向各地发通告，关注这起案件，有任何线索要及时报告。这也是相当不容易啊，办案人员根据这些，天南地北地去查，查了好多个地方，甚至查到东北。但是这个案件还是没有头绪。不过经过长时间的侦查，也积累了一定的材料，判断出死者年龄并不太大。最后，又在案发现场周围扩大搜集范围，最终在沙滩附近挖出来几个铁锹和水壶，我们判断这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，于是又根据现场的铁锹水壶进行调查。终于，经过纺织部门、经营部门等多方调查，在漯河发现了和命案现场碎衣服相匹配的布料，然后也调查出漯河那确有一个姑娘失踪了，这姑娘叫张小巧，曾经和一个叫李天奇的男性谈恋爱，后来怀了孕，和她的情夫一起出走了，出走以后再也没有回来。而且现场的衣服碎片经过家人确认，与张小巧衣服相似。有了这个线索以后，我们把各个材料综合到一块，然后把目光锁定在张小巧情夫李天奇的身上，随后展开追捕和调查，经过各方努力，在郑州南郊找到了李天奇，当时他是一个工厂的职工。逮捕李天奇之后，经过审讯。他对自己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。原来他和张小巧从老家出来以后，两人发生分歧，李天奇想要甩掉已经怀有身孕的张小巧，但张小巧不愿意，于是李天奇将张小巧骗至中牟县火车站附近沙滩上，将其活活掐死，然后掩埋尸体。

这起案件一开始并没有报案人报案，从头至尾都是公安人员自觉侦破的，所以案件侦破之后，给好多地方都树立了榜样，省公安厅在现场还搞了一个学习会，宣传这种对人民负责，不放弃的办案精神，并且这起案件推动全省形成了一个破案高潮。很多地方也对曾经发现的疑似案件的情况进行了重新分析，从而也侦破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案件。所以说，这个破案，必须要有认真精神，要有自觉精神，不怕辛苦，不追到底誓不罢休，这样才能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负责。 

鸡公山哑巴纵火案

案件发生在信阳鸡公山附近的村落里。那个时候信阳还是草房比较多，家家户户都是用稻草上面糊上泥盖成的房子。当时信阳的公安处接到当地群众报案，一段时间来村子里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火灾，于是公安处开始立案，派人过去侦查。办案人员经过走访和侦查，也没寻出什么头绪。当时信阳地区存在一种社会关系，也可以说是一种社会力量，公安破案时有时候会秘密使用这种社会力量，作为公安的眼线。于是，在对纵火案毫无头绪的情况下，办案人员动用了这种关系，最后，在一个小姑娘的检举下，当地一位治安主任被办案人员锁定成为嫌疑犯。找到这位治安主任时，他并不承认自己纵火，于是便把他抓回局里严刑逼供，可这个治安主任自始至终也没有承认，最后甚至把他给打残废了，也没有认供。但就在这个治安主任被关押的期间，纵火案件又发生了，一户居民的一个院三所房子都被烧了。这就奇怪了，“嫌疑犯”明明都被抓了，为什么还有案件发生呢？这就说明，那个治安主任并不是纵火案的凶手。这时，这个案件也报告到了公安厅，他们信阳公安处说已经找到凶犯，要结案，但厅里的领导听了汇报以后，发现案子疑点重重，并不相信他们的汇报，而且在“嫌疑犯”被关押期间又发生了案件，这就更加蹊跷了，于是厅里决定派人过去重新侦查审理这起案件。就这样，公安厅便派我们下去办理。我和同事到了以后，先来到最近这起案件的发生地，我们到了现场以后，发现在被烧毁的北房后边有一片水稻田，水稻快要成熟的时候，村民就把水放了，但是泥还没有干透，所以在上面发现了一些脚印。我们判断，这肯定是纵火的凶手作案时留下的。于是我们打算从这些脚印着手，来破获这起案件。我们为此专门请了一位搞“步法追踪”的专家苗老师。什么是“步法追踪”呢？就是根据脚印去判断一个人的身高、体重、走路特点等一系列身体特征，从而锁定犯罪嫌疑人。苗老师有几十年的办案经验，很多复杂的案件，他都能从步法和脚印上判断出来，因为这个，在北京就破了几起大的案件，总理都知道，而且是十拿九稳的。苗老师来了以后，在案发现场勘察了一遍，对屋后稻田里的脚印进行了取样和分析，最后描绘出了作案人员的特征，这样，我们根据描绘出的特征开始展开搜寻，根据这个，找了两三个跟脚印比较符合的怀疑对象，又经过反复对照，又让这几个人从山头上走了一遍，最终我们锁定了其中一个特征最为符合的对象，这个人是个哑巴。而且这个哑巴智力不太健全，与他很难沟通。这怎么办呢？后来就把信阳聋哑学校的老师请了三四个，让他们跟哑巴交谈。这个哑巴还喜欢抽烟，于是就给他烟抽。问到纵火事件时，他不觉得那是犯罪，他认为，放火就是好玩，那几个聋哑教师陪着他，发现他还会画画，于是这个哑巴就一张一张把他这几年那二十几场纵火案都画下了来。由此，这个事情看起来基本上也就清楚了。后来为了验证这个事，我们让聋哑教师跟着，晚上让这个哑巴沿着这个山坡走着，这二十多起纵火案怎么发生的，他全都比划了出来，而且把作案手法也比划了出来，原来他每次用一捆稻草，里面放几根火柴，然后把一根香头放进去，做完这些就跑到山头上，等香头烧到一定程度把火柴引燃，随后再引燃稻草，最终火就这么烧了起来，他坐在山头上哈哈大笑的看。这样，最后就把这个案子定了下来。进一步了解发现，这个哑巴原来不是这个地方的人，他家原来住在鸡公山下面那个火车道旁边，因为那个火车道邻着山脚，所以那专门设了个探照灯。后来，那个灯被这个哑巴领着一群小孩给破坏了。而且他跟几个小孩经常跑到那个山上，在半山坡上往下推石头，石头很大，落到铁道上，就挡着火车了，搞这些破坏，就是为了好玩，他丝毫没有是非观念。在这种背景下，当地政府就让他家迁到了现在的地方，因为这，当地政府还给了这个地方一头水牛，这是他以前的事情。

这个案子虽然破了，但因为拖了很长时间，那个被冤枉的治安主任家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故，他在严刑逼供下，身体被打残废了。他老婆当时正怀着孕，由于接受不了这个打击，最后卧轨自杀了。这个错案弄得人家家破人亡，后来虽然也给人家平反了，安排了工作，但给人家家庭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。所以说，这个公安工作、破案工作，一定要实事求是，调查研究，搞准确，比什么都重要。光靠主观臆断的分析，那不得了呀！

郑州帆布厂凶杀案

郑州南边本来有一个飞机场，后来改建成帆布厂了。案件开始是说帆布厂的党总支书记失踪了。总支书记找不到了，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，后来作为厅里面的一个案件，交给我们组织，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。有一天有人报告说黄河边游船的人反映在河滩上发现一具尸体，于是我们赶紧派人过去，当时黄河水利委员会有一个上下活动的大船，我们把大船借过来按指示的地方去查，还派人沿着黄河走，怕尸体被水冲走。后来打捞上来一看，并不是那个党总支书记。于是接着查，并且把这个案件通报给各个地方，让下面及时提供线索。因为广泛发动各方力量，所以就在这个期间，驻马店的一个青年学生来公安厅报案，说他知道这个党总支书记的下落，我们听到后都很振奋，这件案子终于有了眉目了，经他报告，这个书记并不是遇害了，是因为自己犯案了，所以畏罪潜逃，隐匿了起来。他犯的什么案呢，原来，他在帆布厂的时候，有一天和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玩，后来就陡起邪念，想要奸污这个女孩，小女孩害怕就叫了起来，他担心事情败露，所以就把小女孩掐死了，把尸体放在帆布厂下水管道出口的泥里。书记老家是驻马店那边的，所以他就逃回了老家。报案的这个青年是他侄子，当时在上高中，是个团员。他知道这件事后，跟他姐商量了以后便来公安厅报案了。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后，厅长派我和同事过去了，去了以后查到这个支部书记就在老家红薯窖里藏身，于是我们连夜把他抓捕归案，这个案子算是结了。后来团省委发通报表扬书记的侄子，大义灭亲。所以，破案必须深入发动群众，依靠群众。不管技术再先进，还是要走群众路线，要有道德观念，法制观念，得到群众拥护。还要有刻苦精神，一丝不苟。为人民服务这句话不是空话，需要真真正正，实事求是去做。没有那个精神不行，调查员必须实事求是。